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乾隆五十年明十三陵古建筑修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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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帝王陵寝作为中国古代极具标志性的建筑文化载体,往往承担着诸多历史使命,后代统治者为标榜正统,会着意修缮维护前代陵寝。清朝入关以后,为表示代明行政,顺治帝率先为明崇祯皇帝改葬思陵,后又增崇规制。康熙帝也多次展谒孝陵,以标榜孝制。乾隆朝曾先后四次修缮昌平明陵,分别为乾隆十年(1745)、二十一年(1756)、三十二年(1767)和五十年(1785),基本维持十年一修,其中尤以五十年的工程为全面浩大,此次工程不仅使明陵“殿宇焕然,松楸如旧”,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诸陵原有形制。

一 明十三陵古建筑修葺始末
乾隆五十年三月初五日乾隆皇帝躬谒长陵致奠,据《清高宗实录》,“见诸陵寝明楼享殿多有损坏,神牌龛案亦遗失无存,为之慨然弗忍视”。在“周览之下,深为轸恻,自应重加葺治,增设龛位,俾臻完备”,表示不吝花费帑金百万。是日,尚书刘墉、曹文埴、德保、金简,侍郎德成、董率等,着手详加办理明陵修葺事宜。前期查勘由工部尚书金简负责,曹文埴、德成等人随后会合议定修理方案,样式房雷声澂及其子雷家玺随行,负责测绘工作,查勘约十日。当月十六日,查勘详情上奏,并恭呈十三陵地盘图样御览,奏折中针对现状提出建议(以下档案皆出自本奏折):

第一,长陵、永陵享殿规模较其余诸陵甚巨,如若按原制进行修理,很难购求足够大木用材,可将永陵享殿大件柱木先用于长陵,再用其余庀材重构永陵,这样一来,“不独长陵规模可仍其旧、轮奂维新,即永陵殿宇亦得与诸陵一律缮治整齐,观瞻亦皆宏敞”

第二,除长陵、康陵、永陵、昭陵、定陵、思陵外,其余诸陵明楼、享殿、宫门均“照依旧制一律修整”,康陵明楼需补盖,定陵因明楼尚存,着重修复享殿及宫门,昭陵明楼、享殿需补盖〔图二〕。


第三,增崇思陵,使享殿、宫门形制与其余各陵保持统一
第四,添造各陵暖阁地平、龛案、神牌。

第五,拆除各陵神道碑亭墙垣,保留石碑以供观瞻

地盘图中不仅清晰描绘了诸陵修葺的前后形制,还在奏折基础上对修缮方案做了补充,如长陵碑亭及陵寝门、大红门需揭瓦头停,火焰牌楼看面墙需补砌,景陵、庆陵、德陵享殿改换为单檐,大碑亭台基添安石栏板,等等。

此次提议条理清晰,重点明确,很快得到了乾隆皇帝的认同,也基本奠定了总体修葺思路。

(二)核算钱粮置办用材
修葺工程主体方案业已确定,下一步即为核算钱粮置办用材。三月二十八日,金简等就木植、琉璃、灰斤估算一事请奏:“臣等遵旨修葺诸明陵殿座等工,现已派员赶紧核算钱粮以便兴举工作,惟是抵对木植、琉璃等项必须拆卸后方可逐件按座核算,现在春末夏初将近雨水之时,恐购办一切物料挽运维艰,且灰斤价值夏季不免昂贵,臣等公同筹酌,校定于今岁秋间派委妥员督理匠役,即时拆卸,将各座应用木植抵对妥协,一面办买灰斤杂料等项,于明岁春季分委监督等,即行如法修理,俾工程可以坚固而钱粮亦归实用。”同时对后续修葺工作做了进度安排,整个工程预估一年完成:“拟于今秋先行拆卸,将选择抵对等事次第办理,明岁春融即得从容妥建,总期于明秋皆可一律缮治整齐、妥协。”至六月二十二日,经及时拆卸再次做出估算:“所有各陵一切需用物料,除大木拆选配抵尚可敷用,惟头停椽望糟朽过甚,均需添换,应用料木行文官木厂给发,杉木架木桐油颜料在户工二部取用,其砖块石料于旧料内拣选亦足应用,琉璃料件底盖瓦片约可均匀配抵,惟不敷之狮马脊料勾滴等件尚须办造。”就此初步拟定先于广储司处支领库银二十万两,用于“采买灰斤杂料以及拆卸工价运脚等项”。

在此期间,砖石楠木的拆运始终在有条不紊地进行,大件木料及完整砖石被拆卸码放整齐,待各陵工程随时添补,其余预估剩余碎小楠木同花斑石块一并运京归厂,留作他用,至于细碎砖块,则按照五月二十四日乾隆皇帝指示,着霸昌道就地以贱价变售,既节省运输费用,又能满足当地百姓苫盖房屋的需求,一举两得。即便如此,到工程全部完竣,仍“尚有剩下大小楠木二百三十八件,墩头五百八十四件,改砍糟楠木二百二十四件,并零星小件楠木截头等项,共计折见方尺二万五千七百余尺,又花斑石五百余块”,以及“各陵各监废墙共计拆卸旧砖一百三十余万块”。由此可见明陵用材之巨。

(三)方案优化修葺完成
七月,在拆卸头停椽望的过程中,金简等人再次进行深入勘查,并对之前修葺方案做了优化。具体做法在“奏为估修诸明陵殿座工程请领银两事”一折中有详细罗列,其中最主要的措施有:

第一,“将各陵明楼做法具一律改发石券”,“大碑楼一座⋯⋯亦拟改发石券成造”;

第二,长陵享殿内保留楠木原色,不加油饰,外檐上架斗科用雅伍墨,下架用红土垫光油,其余各陵木植重加油饰,上架用三色油,下架统一用红土垫光油。

此外,之前在图说中对景陵、庆陵、德陵“享殿改换单檐”的措辞,也改为“拆修重加修整”“拆造”“改盖”等意义含混的说法。另具体到单座陵寝,以长陵为例:“琉璃券门二座拆图片头停;宫门五间拆图片头停,添换角梁、椽望、采步金枋,粘补门扇;重檐享殿九间,拆图片头停,明五间添安顶椿抱柱,添换枋檩、角梁、椽望,粘补、装修明间,内里添安栅栏、龛案、神牌;头层券门内重檐碑亭一座,拆图片头停,添换角梁、椽望,添安栅栏,以上三座补安天花,选用别陵□料墙体找抹红黄灰添补地面;重檐明楼一座,改发石券;并粘修焚帛炉、石柱门、方城大墙、隔断墙。”以上除未提东西庑外,轴线上主体建筑均有详细修缮方案。

修葺工作一如原初安排顺利进行,施工过程中仍会根据实际需求调整方案,如将长陵上架油饰彩画由雅伍墨改为小点金,其余十二陵相应提升为雅伍墨。之前忽略的神道及石桥一并修复:“遵即查得长陵至大红门旧有石道一段,长三百五十丈,甬路一道凑长一千四百六十丈五尺,系城砖心两边石子,俱各残损,酌拟照旧式拆修,随河旧有七孔石桥一座,通长三十一丈,宽四丈一尺,已被水冲坏,四孔仅存三孔,查有昭陵北边五孔石桥一座,本属散坏,今拟拆去,将拆下石料砖块补修七孔桥足敷应用,并补修冲坏涵洞一座,粘补旧石桥二座,砖桥一座。”这种拆东补西、以主体建筑为重、舍弃附属建筑的修缮策略基本贯穿了整个明陵修缮工程。

此次修缮自乾隆五十年三月初三日起,至乾隆五十二年三月初八日皇帝亲临阅视止,整整历经两年时间,共耗费工价银二十九万四千二十三两八钱四分四厘。对于全新的明陵,乾隆皇帝评价为:“殿宇焕然,松楸如旧。”在感慨之余,尚忧虑“有私行樵采及殿宇墙垣间被风雨损坏等事”,于是饬交直隶总督霸昌道专管平日稽查,派遣工部堂官一员于每年十月前往查勘,以彰显加礼胜朝,保护旧陵的决心。然时隔两年,明陵墙垣门扇就屡有灰饰脱落的情况,相应修理措施迟缓拖延,原定每年一次的勘查变更为三年一次,明陵修葺一事就此完结。

无论如何,按照嘉庆皇帝的评价,“此举揆之于古实所未闻,真大圣人仁周宙合谊笃胜朝固,非自古帝王所能相媲者”。

二 各主体古建筑原有形制考证

(一)乾隆朝修缮以前建筑形制相关记载
有关明十三陵各祾恩殿及宝城最初形制,明末学者孙国敉曾编写《燕都游览志》提到:“长陵⋯⋯规制大于诸陵,祾恩殿石栏三重,惟此与定陵为然,其余仅一重耳,登宝城独享中道一门入,与他陵左右掖门入者异。”此中记述发生在乾隆朝修缮之前,但对定陵大殿及除长陵以外各陵寝宝城的描述仍多与事实相悖。

清顺治十年(1653),谈迁游历北京历史遗迹,在校正《国榷》之余写著《北游录》,书中不乏有关崇祯皇帝思陵的形制记载,如“纪文”卷《思陵记》中有“为飨殿三楹,奉先帝木主”;另在“纪邮上”卷记“垣以内左右庑三楹,崇不三丈。丹案供奉明怀宗端皇帝神位,展拜讫,循壁而北。又垣其门,左右庑如前,中为碑亭”。依此可见思陵大殿及配庑皆为面阔三间,形制甚俭。

清顺治十六年三月,顺治皇帝为思陵增建碑亭,使其有所增崇,明陵建设就此完成。同年,明遗民顾炎武首次拜谒十三陵并开始着手编写《昌平山水记》,历经三易其稿、六谒明陵,于康熙十七年(1678)定稿,是为当时明遗民对十三陵最全面的记述;受其影响,地理学家梁份克服黍离之悲,以极大热忱查勘明陵,于康熙四十二年(1703)完成《帝陵图说》,从风水形势、地理位置、建筑规制、细部装饰、残损状况、空间尺度等方面详细记述,在《昌平山水记》的基础上增加格网图说,内容更加详实丰富。

前述乾隆五十年初期的详细勘查记录,真实反映了明陵在修缮以前各主体建筑形制特征。从图档信息来看,祾恩殿(亦称享殿)中:长陵面阔九间进深五间,明间面阔三丈二尺一,重檐;永陵面阔七间进深五间;思陵面阔三间;其余陵寝均为面阔五间进深三间;另从“呈十三陵汇总地盘图”中获悉景陵、庆陵、德陵三陵享殿为重檐顶。祾恩门(亦称宫门)中:长陵面阔五间,永陵未言明,思陵面阔一间,其余各陵均面阔三间。明楼皆为重檐,仅永、定二陵发石券(实则为砖券),方城内左右两侧出转向踏跺。从地盘图知各陵宝城宝顶形制有三种:长、永、定三陵冢土满填,宝城宇墙与方城直接相接;献、裕、茂、康、昭、庆、德七陵增设月牙城,与清陵形制相近;景、泰、思三陵冢土半填,宝顶与宝城间隔明显。其他陵宫建筑中:长陵庑殿面阔十五间,其余庑殿皆面阔五间(泰、永、定三陵损毁未言明),另长陵神厨库东西对称,面阔五间。神道上石牌坊五间六柱,正楼作庑殿顶;大红门辟门洞三间,作单檐庑殿顶;大碑亭台基四出踏跺,居中立石碑一座;龙凤门亦称火焰牌楼,三门之间依靠短垣即看墙连缀,墙垣表面甃琉璃心,琉璃墙下为普通砖基,没有雕饰。

(二)乾隆朝修缮以后建筑形制考察
乾隆朝以后各朝未再有大规模修缮。日本学者伊东忠太、关野贞及常盘大定分别于1902、1907和1921年先后实地考察明十三陵,留下诸多调查笔记及部分照片,相继发表于《支那建筑》和《支那文化史迹》;1931年6月,关野贞再度前往十三陵调查,拍摄相关照片268枚,最为全面真实地记录了清代修葺后的十三陵形制,尤有长陵、景陵、昭陵大殿内神龛影像,与乾隆朝档案“添造各陵暖阁地平、龛案、神牌”的记载相符;同年七月,刘敦桢先生同濮齐材、张至刚亦到访明长陵,详考神道及长陵各建筑规制,逐一测绘主体建筑平面尺寸。然以上所见均已是乾隆朝修葺后的结果。



1. 长陵  2. 景陵  3. 昭陵

1935年完成的长陵修缮工程,对神道沿线及长陵主体建筑进行了详细探勘,确定神功圣德碑亭为:“此亭之构造为方形重檐,全部以砖石垒砌,下有十字交叉之砖券门洞。”长陵明楼为“下檐之结构与神功圣德碑亭相同”,且皆与乾隆朝修葺方案吻合。此次修缮坚持“重实际而不尚华丽的修缮原则”,以“加固基干”为主要任务,除拆换糟朽椽望、揭瓦屋面外,未像乾隆朝般大肆改动形制结构。1955年以后,十三陵管理处陆续对长、景、永、定陵及神道进行了不同程度的修缮。

1984年,天津大学建筑学院在王其亨教授的带领下,开始筹备十三陵测绘,1987年先行测绘明永陵;1988年陆续补测明长陵及东侧二陵景陵和德陵,昭陵因适逢大修一同被列入工作计划,同时调配16名本科生逐一试掘建筑遗址,明确诸陵总平面布局;随后在1992至1993两年时间内,相继完成定陵及西侧六陵的测绘工作,1994年增补完成思陵测绘工作,遂将明十三座陵寝皆行调查完全。此次历时十年的测绘调查,事无巨细地记录和呈现了明清两代陵寝的形制更易情况,是推测明陵原有形制不可或缺的基础资料。

(三)修缮前后建筑形制对比
将以上诸次调查成果统筹分析,尤其倚重顾氏《昌平山水记》与梁氏《帝陵图说》进行对证,再结合乾隆朝档案及进呈地盘图,可以一窥清初明陵各主体建筑形制及残损状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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祾恩门
按照两书记载,各陵祾恩门除思陵(两书尚称其为攒宫)为“门一道”外,其余皆为三道。《昌平山水记》将十二陵祾恩门形制分为两类:长、永二陵为一类,其他十陵效仿献陵归为一类;《帝陵图说》以献陵为单檐独归一类,其余诸陵重檐划归为一类。按乾隆朝图样、档案记载,陵寝修葺改易后,长陵祾恩门仅挑换大木头停,柱木结构未做改动,面阔五间、进深两间、单檐歇山顶、须弥座台基、玉石望柱栏板等皆保持明朝原有形制,另从现存建筑草架柱木形式来看,驼峰、梁檩、明间脊檩彩画均为明代做法。景、裕、茂、康、昭、庆、德七陵采用同样的修葺方式,屋面形式同未改动,仍为单檐,依此可判断《帝陵图说》。明十三陵祾恩门形制为:长、永、定三陵为五间面阔,下为须弥座台基,单檐歇山顶;思陵仅面阔一间;其余九陵均面阔三间,下坐砖石台基,屋面按目前档案判断为单檐硬山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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祾恩殿
《大明会典》“山陵卷”记有诸陵祾恩殿基本形制:“殿惟长陵重檐九间、左右配殿各十五间。永陵重檐七间、配殿各九间。各陵俱殿五间、配殿各五间。”现今各陵享殿以长陵保存最为完整,从长陵享殿现状看,有与文献吻合之处,也有不同地方。九间重檐三重台与前述两书吻合,当为其真实形制,前出月台三出陛的形制也与地盘图表达内容相契合;唯独在乾隆五十年测绘图中殿后仅绘一道踏跺,与现今三道形式略有悖离。殿内装饰,按《昌平山水记》仅中间四柱雕饰以金莲,其余皆为漆饰,而《帝陵图说》对殿内情况作进一步补充,除梁柱饰金碧丹漆外,还雕镂有盘龙藻井,从现今实物看,殿内梁枋柱木皆为楠木素色,与乾隆朝“似可毋庸重加油饰,竟留楠木质地”的修葺方案相吻合,只是唯有高低错落的井口天花而不见盘龙藻井,似可推断梁份所记或有夸张添彩的成分。永陵、定陵享殿虽“量仿长陵”然仍遵循逊避祖制,规制仅次长陵,皆采用面阔七间进深五间的平面形制,后经乾隆朝统一缩建为面阔五间。以上变化均可从现今遗留的基址柱础得到验证。顾氏与梁氏又载永陵台基为二重台、定陵为三重台,与现在遗存的一重须弥座台基不相契合,乾隆朝档案没有明确记载二陵台基的改易情况,但从地盘图中可获知其仅绘制为一层,与长陵享殿三重台基的形式有显著差异,因此亦可判断两书记载失实。其余十陵较永、定二陵规制更为缩减,除思陵为三间外,均为五间。


各陵祾恩殿除平面柱网互有差异外,屋面形式也各有千秋。其中献陵、思陵确为单檐,献陵最为简陋,顾氏曾评价称“十二陵制,献陵最朴”,裕、茂、泰、康四陵在乾隆朝仅挑换大木头停,未对屋顶形式做根本改变,推断同为单檐顶。长陵、景陵、德陵、庆陵为重檐,对于景陵,顾氏认为其简朴程度仅次于献陵,规制独小,从乾隆朝对景陵享殿采取改换单檐的方案来看,其初建时应未效仿献陵采用单檐,但也不排除在嘉靖十五年(1536)经历过扩建增崇情况,永、定二陵原为重檐,后经乾隆朝改为单檐。昭陵享殿已毁无从考证。此外,长陵采用庑殿顶,1931年初拍摄的历史照片显示永陵为歇山顶,但也不排除永、定二陵在平面尺度缩减的情况下,将庑殿顶改为歇山顶以示统一的可能,其余陵寝则多以歇山顶更为合理。


对于享殿后檐是否开设朱门的问题,顾、梁二人记载基本统一,《帝陵图说》记裕陵享殿:“殿后不置门,与长、景、永、定四陵异,而同于献、茂、泰、康、昭诸陵。”另《昌平山水记》明确指出庆、德二陵“殿无后门”,因此可知各陵后檐立面情况,然此中唯对献陵的表述略有不同,顾氏称“殿有后门,为短檐,属之垣,垣有门”。梁氏则称“后殿有门,门北有墙,墙北盖黄土山右之第一砂脚延长至此”。二人的关键性差异在于该门隶属于享殿后墙还是院落垣墙,据胡汉生先生勘查遗址后发现,“献陵享殿根本没有设过后门的迹象, 该殿台基、后山墙更无改建遗迹”。因此可判断献陵享殿当没有后门〔图十五〕,另1935年拍摄的献陵祾恩殿照片也反映了乾隆朝未予设后门的建筑形态。各文献史料具体记载情况详见[表二]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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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城明楼
各陵明楼形制以《帝陵图说》记载更为详细,如记长陵明楼为:“楼高起数仞,栋梁楠梗,渗金顶琉璃黄瓦,兽吻飞,雕题彩椽,罘罳藻井,重楼四出,周回嵌文石,翁门四辟。”以后各陵在形制上均效仿长陵,只在局部构造做法上有所革新,如永、定二陵将“栋梁楠梗”改为砖券圆顶,定陵将“柱头斗拱角椽榱题皆琢坚石着色”,使之愈发坚固。后诸陵统一在乾隆朝修葺时改为石券结构。


明楼下方城以永、定二陵最为华丽,形制也最为独特,城台垛口皆为花斑石成砌,为十三陵中独有,“其鲜艳如芙蓉,如桃花⋯⋯其滑泽若涂脂,履之如踏尘”,甚为精美,乾隆朝运抵京城的花斑石即多出自此二陵,尤以定陵为主。此外,城台下未像其他陵寝开辟中间券洞翁门,而将上达明楼的转向踏跺置于城前左右两侧〔图十八〕,起点设置白玉石门增加仪式感,或受其启发,在乾隆朝修葺明陵时,除长陵保持原制外,其他陵寝中间券洞均被城砖封砌,为不影响登临,仅在城台右侧单建踏跺一道〔图十九〕,有学者认为,这种做法有两个原因,其一可将工程残余废料有处安放而不影响陵寝美观;其二便于管理,可防止牲畜随意践踏后方宝城。无论何种目的,都很大程度改变了方城原有形制,其真实状态可从文献与地盘图中获知,长陵券洞地平为坡道,进深六十四跬,其余各陵券洞平地不起坡,进深多在四十六跬左右,景陵最小,为三十六跬。另长陵在通过券洞后没有缓冲即折向踏跺,行进路线生硬,献陵以后加以改进,空间布局更加合理,在登临踏跺前首先进入一进院落,视线与流线均有缓冲,嗣后的哑巴院月牙城即初见雏形〔图二十〕。各文献史料具体记载情况详见[表三]。


三 结语

乾隆五十年的明陵修葺工程整整历时两年,经过系统的现场勘查和方案推敲,为保证陵区主次分明、形制统一,最终确定以长陵修缮为核心,尽量保全主陵原有形制,材料、钱粮一应优先,其余陵寝配合调整的修葺思路。在修缮过程中,也体现了对整体艺术风格和经济方面的考量,但其核心思想仍是遵循原有形制,“修旧如旧”,与当代中国保护理论中的核心概念“原状”有同工之处。整体来看,此次工程奉行主体建筑为重、附属建筑舍弃的修缮策略,重点围绕建筑实际功能制定方案,利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政治收益。

乾隆朝对明陵的形制改易,既有统治阶级的政治意图,又从侧面反映了古人对待建筑的基本态度,即“视建筑且如被服舆马,时得而更换之”。如为使“各陵一律完整”,将永、定二陵享殿缩建为五间,同时为与帝礼相称,以彰恩施优渥,加筑思陵月台,加高宝城宇墙,改建享殿为五间;再有大小碑亭一律拆除墙垣,仅留石碑,达到适宜观瞻的目的;长陵享殿去除油饰,保留原木色泽,既可节省开支,又能取得“似觉古雅”的效果。以上行为均是在继承前朝建筑遗产基础上的再创作,不同于西方聚焦物质本体的真实性,中国古人更看重其背后存在的价值和意义,这是具有中国特色的建筑遗产保护之举措。

与统治阶级昭然若揭的政治态度相对的,是以顾炎武、梁份等为代表的明遗民们对待旧朝遗物的内心挣扎。明陵作为其最后的精神寄托,具有独特的意义。他们渴望将其最美好的一面传播出去并被后人铭记,甚至夸大事实,这也正说明为何《昌平山水记》与《帝陵图说》会有很多与事实不符之处,如《帝陵图说》记各陵祾恩门除献陵外均为“黄瓦重檐朱扉”,然实则皆为单檐,另书中所记永、定二陵的台基形制,也比实际情况有所夸大,至于享殿室内装饰,更是不吝溢赞之词,将雕梁画栋、藻井花鬘的建筑形象描绘得宛若王朝重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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