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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次错过收藏《十钟山房印举》的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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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看到《十钟山房印举》,是1998年的朵云轩拍场中,一部书有一百九十一册之多,可谓煌煌巨著,颇为可观,此书的起拍价是三十万元,我很想把这部大书搬到我的书房去摆着。预展时,我把此书仔细地翻看了一遍,开本近于西洋书的三十二开,每页钤印一枚,每册书都是原装,放在两个大楠木匣内,我的个性是喜欢宏大的东西,缺乏江南男人的精致,部头越大的书,看着越高兴。朵云轩古籍拍卖经理崔尔平老师看到我一直在翻看此书,过来打招呼,问我是否想买此书,我说当然,他小声地告诉我,此书的底价是三十万元,有些高于行市,我说自己知道,一部书值与不值,看你怎么衡量,你可以去问女人,花那么多钱买件衣服值吗?你问到的答案不用我说。
拍卖的当日,崔老师坐在我旁边,他对我说,此书太贵了,你想要,我有办法让你省些钱,你这样现场就不要举了,等流拍后,我按照底价给你,你可省去买方佣金。这句话对我有点诱惑力,在那个时候一部印谱卖三十万,的确不便宜,而那时候的佣金还是10%,这样一部书省三万块钱,我又不是卖药的,傻子才不想省钱呢,于是,欣然接受。然而,拍到此书时,现场果然无人举牌,突然有个电话委托举了一下,我马上跟崔老师说,有人举了,不行我要跟着争,他压着我的手说,你放心,是公司让人托一下,做个场面,也增加个成交额。无奈我只能听他的这种劝告,在现场坐了几分钟,但我心里觉得不踏实,不顾崔老师的劝止,径直跑到提货处去查看,工作人员告诉我,此书已让买家付款提货走了。岂有此理,我闻之大怒,跑进拍卖场中质问崔老师,回来那个情形可能很吓人,整个场子里的人,包括拍卖师在内,都停了下来,齐刷刷地望着我,我觉得自己那时的形象有点像闯进瓷器店里的大猩猩,这可能是我干过的最失体统的一个举动。崔老师不知所措,站起身来急速地拉着我的手退到了场外,他说这绝不可能,先到提货处去问情况,又跑着去找总经理,了解原因,最终的结果是,朵云轩的一位副总跟刚才的那位买主有私交,设计好了这么个小局,让此人底价买走了此书。当时崔老师也气得脸色发青,一改他往日的温文尔雅,跟总经理激烈地争辩着,并一再向我道歉,但无论怎样解释,这部书已经归他人所有,生气又有什么用。在我的失书经历中,没有比失去此书更让我生气的了,如果说失去别的书称之为痛失,那么失去这部《十钟山房印举》,则可以称之为气失。
为了这件事,此后的两年,我再也不去朵云轩的拍场中去参拍,此后又听说该书已经到了日本。本来,我还希冀着哪天买主又把这部书拿出来上拍,听到这个消息,压在自己心底的这个小希望,瞬间破灭了。此事过了几年,某次见到刘禹兄时,偶然跟他聊起了这件事,他极力安慰我,说哪天再帮我到日本搞回来一部,我当时就认为他的这个说法只是为了平复我心里的一句安慰话。
那场拍卖的十年之后,刘禹兄果真践诺,真的从日本征集回来一部《十钟山房印举》,虽然不是同一部书,我听到这个消息后,也高兴不已。我早就知道刘禹跟日本印学界的关系较为熟悉,但这部《十钟山房印举》太过有名,以日本人的眼力和那种专注劲儿,很少把真正的好东西回流出来,当他在电话中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,我放下了手头的事,不管不顾地就跑到他们公司去看书。
眼前的这部书跟我梦寐以求的那一部,有不小的差距,十年前的那一部,有一百九十一册之多,眼前所见,虽然名称完全相同,然在册数上少了一大半,仅有五十册。刘禹兄告诉我,这不是残书,他给我讲解了该书版本的特殊价值,关于这部《十钟山房印举》的传奇故事,之前我也从史料中了解到不少,同治年间,有一位广东的何先生带来了一大批广东纸,他找陈介祺商量,想用这些纸来钤盖陈介祺的藏印,之后制成印谱每人分一半,陈介祺同意了这个要求,然而,在钤盖的过程中,因为这种广东纸纸面光滑,印泥钤盖上去之后,容易走油,使得钤出的笔画变粗,陈介祺认为很影响效果,就停止了这种钤印,之后自己找人从苏州地区购买了一批纸,制作了十部,当然用广东纸钤盖的那十部,就都给了那位何先生,以上是《十钟山房印举》最初的两个版本。到了光绪年间,陈介祺又重新扩充数量,钤盖出一大批,他将这些散页运到北京琉璃厂一个远房亲戚家,想请他帮着找人来装钉,这位远房亲戚是做中药生意的。正在此时,陈介祺去世了,陈家当然顾不上这些印谱,多年之后,再到药铺找这些钤盖的印谱时,那家人已经不承认了,据说这家人自己开始排列组合,装钉出很多册数不同的《十钟山房印举》,这个版本被称之为光绪九年小本。这里的小本指的是开本,因为他比同治钤印本开本要小,故同治本被称为大本。此书名气在晚清民国间就已经是藏谱者的尤物,篆刻家陈巨来先生跟赵叔孺初学制印时,赵就让他临摩《十钟山房印举》。
人都有一种固执的先入为主的印象,比如电视剧《红楼梦》,第一次播出时,观众提出一大堆毛病,多年后又重拍,众口一词地又认为重拍的不如第一次的好,尤其演员不好,大家已经认定了宝黛等主要演员的模样,把这些演员的形象坚定地认为就是原形真正的模样,即使后来的演员演技再高,也难更替人们的固有印象。我觉得自己对《十钟山房印举》也是这样,其实从价值上讲,我知道每一版的印谱都各有千秋,不能比较这一部好过那一部,更不能用数量多寡来决定一部印谱的价值。常识告诉男人们,跟女人不能讲理,那同样也不能跟佞书之人说哪部书更好,当我不想要的时候,我就开始鸡蛋里挑骨头,指出一些牵强的问题,其实理由就有一条,感觉太贵了。五十册的书估价竟然高达八十五万至一百万,而我十年前看到的那部,一百九十一册,成交价仅三十万元,虽然说是被人做了局,但当时现场的确没人举牌,也就等于说除了我和那位得书者,没人认可这个价钱。虽然通货膨胀加货币贬值,不能跟十年前相比,但也不能把价格涨得这么离谱,总之,我不能接受它。我问刘禹,有把握以这个价钱把书卖出去吗?他说没把握。听他这句话,我心里暗自高兴,十年前的那一幕有可能重演,只是正角和反角调换了个个,同时也希望把悲剧变成喜剧。
我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落空了,该书以九十六万元被他人拍走,当时刘禹气我说,让你买你不买,你看你不买照样有人要。此后又过了六年,时间到了今天,我因为要写这篇文章,为此事再次去电刘禹,向他了解我所不知道的一些细节,他推脱说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,我有些记不清了,我告诉他别来这套,国家机密还有解密期呢,你的那些秘密也不能永远保留着,在我的威逼利诱下,于是他告诉了我一些自己未曾听过的细节。他告诉我该书是日本的大藏家高岛菊次郎的旧藏,他早已故去,后来他的藏品逐渐散失出来,刘禹是从大阪的一个藏家书中征集到此书的,他拿到此书后先到天津去找了陈介祺的后人陈继奎,让陈确认这是不是当年的同治版,陈先生告诉他这是同治版中见过最好的一部,刘禹很高兴,就请陈继奎先生写一篇文章来介绍此书。但见面后的几个月,陈先生就去世了,文章也没有写成,所以刘禹当时担心这部书能不能拍出去,结果在现场被一位上海的女士拍走了,此人举完牌就离了场,一个月后来付款取书,并且要走了进入中国报关时的所有手续。因为这位女士从未露过面,所以这部书究竟去哪了,就成了谜,刘禹认为有两种可能,刚开始他认为这位女士的身份证号是上海人,所以他怀疑此书被上海的治印大家韩天衡买去了,但是也从未见韩天衡谈起过这种事,于是有了另一种可能,就是因为这位女士索要报关手续,那就有可能这部书从日本征来,现在又重新回到了另一位日本人手中。
刘禹提到的高岛菊次郎我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,2006年时,上海博物馆办了场中日书法珍品展,其中展品中有几个残片,很引起人们的关注,是独孤本的《兰亭序》拓本。此本有些故事,元至大三年时,赵孟頫\奉诏从湖前往北京,他的朋友独孤淳朋来给他送行,并给了他一部宋拓本的《定武兰亭》,恰好同船前往的吴森也带有一本《定武兰亭》,这让赵孟頫\很高兴。在这一个月的船上他仔细研究了这部《兰亭序》,此拓本中有很多名人的跋语,加上赵孟頫\所书,总计十三跋,这十三跋本的《武兰亭》,由是成了名本,到了清乾隆年间,这件十三跋,归了谭组绶。谭去世之后,家中失火,烧毁了这个独孤本,仅留下这么三页半的残片,这个残片后来也流到了日本,得到者就是这位高岛菊次郎,后来,他把这个残片捐给了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,也就有了后来的展览,正因如此,我也就记住了他的名字,只是我没想到,多年过后,他所藏的印谱又出现在我的面前,而我却没能把握住,这个天赐良机,又让它惊鸿一瞥之后再也不见了踪迹。每当想到这件事,心里就难受。
当今收藏印谱最多的人乃是林彰松先生,几年前,我到香港时,希望能去拜访他,经上海的丁小明先生介绍,而见到了林先生,我在他家的确看到了大量的印谱,但我在其家却没有看到《十钟山房印举》。我问刘禹兄,林先生为什么不买此书,刘禹称当时的确跟林先生打过招呼,但林先生没有买,他也觉得很是奇怪。其实我也喜欢收藏印谱,但它只是我的藏书门类之一,在数量上,我不到林先生藏量的十分之一,他的专一执着让我惭愧,我的藏书体系太过博杂,看到林先生所藏印谱时,我想到的第一句话是《大禹谟》中的“唯精唯一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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